祁眉八帖

山开始生长,水开始流动,而山水之间,就是这一方朴素的土地。走上去,慢慢地走,你就会发现:这土地是有灵有性的。灵,就像这土地上的每一脉光;性,就在这山与水的亿万年的融汇中,悠然而出。
江南,啊!
一抬头,江南的天空是高远的,但在高远之中,却总含着深情一般的雨滴;而一低眉,江南又总是潮润的,那潮润之中,分明有江南的一切清香:包括流水,包括树木,包括人语,包括那低低生长的草与花朵。
当然,更包括这满山的青翠。
这满山的岁月一般的青翠啊!

应该很早就有人声的。在这山与水的空灵之中,在这夜与昼的绾结之内。
这片土地是有文化的,耕烟播雨,土地上渐渐立起一座座村庄与坟茔。先民们开垦,种植,收获,祈祷然后有一天,茶出现了。
茶作为一个词,仅仅九划。再往前,它曾记作荼,也无非十划而已。然而这九划,却是开放的,活跃的。开放之中又蕴含着沉静,活跃之中又潜藏着安宁。这恰恰成为了茶最本质的意义。茶因此在这块土地上不离不弃,甚至成了这土地的一部分。
寻茶,问茶!
茶在农人的眸子里,在心坎上,在眉宇间。
于是成了茶的江南。

看上去,轻些,再轻些。茶立在山坡上。而山坡几乎都在六百米上下,向阳,或者背阴。一律被茶覆盖着。那下面的黄土,一年年地更黄。而上面的茶叶,却一年年地更绿。
山静着,茶的苍翠的根须,紧紧地抓着山的骨骼。
水流着,茶的嫩绿的叶片,依依地抚着水的胸襟。
因为山的沉重,这茶便获得了醇厚;因为水的空蒙,这茶便汲取了灵动。而因为江南不绝如缕的文化,这茶便有了蕴涵,回味无限。
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茶,看着,看着,就成了茶中的一棵。或者一匹叶子,或者一朵黄而细碎的茶花。
回到尘世,便是满身的清香了。

祁红,这个出现在一百多年前的名字,其实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不过,也许是另外的名字,是另外的称呼而已。
感谢那位回到江南乡下的老先生,异地风物,在江南这善于包容的土地上,成了另一种风景。我是去过武夷的,那漫山遍野的茶,已然写就了南方大地的明丽。而在这里,它又写下了一段百年风流。
没有文化,茶仅仅是九划的汉字,仅仅是一片片叶子,仅仅是一种饮料。
而祁红从一开始,便是文化的了。南方文化与江南文化的融合,士子文化与农耕文化的交织,从而让它一出现便纯朴、深厚,典雅
祁眉,祁红的眉心,握着它,便是玉;凝视它,便是爱;而啜饮它,便是江南的最让人心疼的爱情。

我愿意回味每一个细节。那些美丽的细节,让江南变得生动而精致。
阳光照耀着每一片茶山,光线中流动的是茶的香气与茶歌的清脆。那是些含着爱情的歌声,也是些张望着羞涩的期待。茶都听懂了,并且将它们一寸寸地润进叶脉里。茶有山水的浑厚,也有天空的明净,更有这些翻动的纤指的美好。
一片,两片,三片。
一万片,两万片,三万片
茶叶聚拢,然后发酵。然后每一个细节都浑然天成,时光在这些过程中,一一地渗透进去,与茶叶融为了一体。因之这茶是有时间的了,是有历史的了,是有重量与内涵的了。
即使空灵,也是厚实之后的显现。
即使游动,也是沉潜之后的舞蹈。

碾茶,轻拉慢推。
煮茶,三沸净水。
点茶,提壶三注。
茶是有意味的,而意味何来?来自于它内在的文化与饮者所倡导的清雅。祁眉一出,嫩如新雨,净如眉尖,细如新月,香如新脂。碾,煮,点,茶的所有的感觉慢慢沁出。而这沁出就是一种文化的发扬的过程,是东方神韵与时光揉合的佳构。
当时钟敲响下午四点,时间的一切为茶而停。这生动的西谚,曾在祁红的光泽上流淌过。如今,它属于新发的祁眉。百十年的沧桑,因此静止为过往。而幽香如注,宝光初现之时,你的心禁不住静了。静了复又典雅,那些妩媚的岁月,那些美好的江山,那些陈年的旧事,那些凝于眉尖的小小的青春,都在茶里面复活着。
都在茶里面新鲜着。
都在茶里面成长着。

风烟俱静。
山水之上,天空之下,大地上写满了这九划的茶字。我因之来,又因之去;许多人因之来,许多人因之去。机缘与命定,仿佛这大地,仿佛这苍生,仿佛这茶香里一代一代的歌唱与忧伤。
设若雪落山川,静坐品茗。一杯祁眉,也许正是最好的温暖。
设若夜静花落,三两友朋,斗茶茗战,一盏祁眉,也许最能将胜负都化作笑谈之中。人生若此,岂不快哉?
茶能清心。更能暖人。
盈手一握,尽是说不出的静好。
一切皆静,祁红岁月,梦里故乡。

问茶祁红,执手祁眉。
我竟是如此地流连着。流连着如同早些年的青梅竹马,悠悠地,颤动着,一点点沁入江南的风景之中。
我会是那眉心的一点红吗?
我会是那清香中的一缕醉吗?
是,一定是!或许又一定不是。在茶面前,一切是茶,一切又都不是茶。茶与我,我与茶,甚至禅,甚至入定,甚至时时地拂拭,都有,又都没有。
茶中的江山,廓大无边。
茶中的人生,也必定是守朴高远吧! 问茶,问茶,再问茶 (作者: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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