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定茶产业发展激荡本土文化回波浪潮

春暖花开之时，我们曾经沿着贵定县云雾镇鸟王村的山峦深处行走，在那里看到漫山的油菜花自由地在微风中摇曳，在那里享受苗族文化散落在村里的民间故事和现代叙事。

从贵定县云雾镇云雾湖旁开满野花的堤坝走去，穿过一片两面是树木的泥巴地，在一片茶山前，漫山的茶树在春天的阳光里泛着鲜活的墨绿。苗族妇女杨中营背着竹背篓，站在山坡上采茶，每天采半公斤茶青收入50元。站在杨中营面前，看着这位在日常生活行为下采茶的苗族妇女的真实生活世界，再看看面前鞭炮鸣放的政府茶文化产业活动现场，瞬间见证贵定县倾力打造茶文化的政府行为，实现现代政府叙事下传统和现代的和谐混搭。

作为附近营上村的一名村民，杨中营到过省外打工，看过外面的世界，如今回到村子种地，闲时来采茶赚取现金。面对各种外来者的镜头，已经不是杨中营的首次经验，与众多从省、州赶来的领导和记者一起经历了一场最别致的云雾“茶文化”活动现场，这位苗族妇女和许多苗族村民在自己的社区内和外界开始广泛的互动。政府办节衍生出民族文化与现代经济社会发展互动交融的一种新形态，让当地民族群众获取更多的机会参与到当地现代化经济发展的大潮中，民族文化节日已经成为政府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互动达成了文化认同、自觉，成为参与现代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文化、政治符号。

当我们进入这样的一个语境，面对着陈光翔面前的老茶树，我们会想，对于传统物种“鸟王茶”的重拾，是鸟王村苗族人面对现代市场经济的一次反思性文化选择，也让他们在现代市场经济竞争下变得强大，改变了以文化守护为底线的边缘状态。

贵定在围绕茶产业、茶文化做文章，云雾镇鸟王村要围绕茶产业发展旅游业，这几年省州县及当地政府均通过举办“中国苗岭贡茶之乡—贵定云雾贡茶开采祭祖活动”的节会在宣传展示海葩苗的芦笙长鼓舞、古老浓郁贡茶祭祖仪式，茶艺表演、苗族斗牛、品茶购茶中积极探索。

鸟王村的平常百姓告诉我们，这里的人们还在延续着文化传统，在以自我的方式进行生活的常态。这成了我们匆忙脚步停留的一个线索。而从政府到民间推动的贵定本土文化复兴潮，似乎让我们看到了贵定政府在面对现代工业社会发展的理性一面：不是盲目推崇“外来”高科技，而是以乡土知识和本土文化为基础，去探讨农村发展的路径，这是贵定面对现代工业发展、多元发展路径的智慧选择。

贵定县委、县政府在大力推进工业化、城镇化、农业产业化“三化同步”发展战略的同时，积极引导发展茶产业，逐步引导村民大规模种植本地茶种，增强云雾茶外部市场的产业竞争力，在省内外加大云雾茶品牌推广力度，成绩斐然。预计今年贵定县茶园种植面积达10.5万亩，可采摘面积5.8万亩，茶叶总产量达1602吨，总产值达2.13亿元。

2012年3月，“贵定云雾贡茶”被中国茶叶区域公用品牌价值评估课题组重新评估价值为3.02亿元。

从云雾茶的核心产区云雾镇鸟王村对于本土文化的坚守、传统物种的认同和回归，是贵定茶产业发展的希望所在。茶产业的本土化发展路径，从内部实现了价值回归和文化认同，这对于云雾贡茶可持续发展和品牌效应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茶农重新拾起传统物种“鸟王茶种”

在对贵定县云雾镇鸟王村的几次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这个藏于大山深处的苗寨以一种独有的姿态回应了现代发展的变迁，以自身文化为核心的日常生活行为和市场对接，似乎让这里的村民找到了一种安然的生活常态。

时下，民间推动政府参与的“鸟王老茶”品种种植就很好地回应了贵定本土文化回潮从民间到政府、从政府走向民间的互动和对话。再次进入鸟王村，从“鸟王老茶”的种植切入，实地调查当地村民对于本土文化的看法和态度。

春光明媚的下午，陈光翔站在一株老茶树前，和我们说话。最近，他面前这些老茶树正被高度关注，村民在用老茶树扦插新苗，而寻鸟王老茶树的游人也趁着春光追赶到了村子里。

这个在贵定县云雾镇鸟王村上坝寨的副村主任，1969年出生，算来茶树至少也有40多岁了。“这些茶树比我的年龄还老”，陈主任说。眼前的茶树并不算大，细细密密的只干围着一个老茶根生长。记者有些疑惑，赶紧追问：“树为何长得这样小？”

“最近几年，很多老茶树都在被剪来扦插，大家都在栽种老茶种。”

历经百年的时间更迭，茶树曾经是云雾2000多户苗族群众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在很长一段时间，新的茶叶品种曾经取代了老茶树，茶树在山上、田坎、土坎边闲散地生长，很少被人关注。

海葩苗世代与茶山为伴，在云雾缭绕的茶山之中，很早就掌握了种植茶叶的技术，所产的茶叶在市场上很受欢迎，屡屡在国内外捧回大奖。

据说，200多年前，瑞典商船歌德堡号不远万里到达中国。古老的中华文明让船上的商人大开眼界。在返航的时候，商船满载了全中国最好的商品。回到瑞典后，货物中的茶叶在瑞典大受王公贵族欢迎，这种茶叶就是来自贵定的云雾茶。

这已经是一个无法考证的故事，惟一能增加故事真实性的是一块石碑——贡茶碑。它矗立在鸟王村的关口寨，碑上的文字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贡茶定数……及余所派之茶准行停止……拨纹银420两……”的字样，落款日期为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这块石碑的内容中，提出了拨银420两扶植贡茶生产发展的文明。贵定县72岁的纪兆秋老人说，这是官府的批复文件，是全国惟一的向皇家贡茶的实物证据。1982年被贵州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纪兆秋老人还告诉记者，在乾隆年间的《贵州通志》描述，贵州贵定云雾茶为茗品之冠，岁以充贡。

我们跟随着陈主任的脚步，爬上高高的山头，在房前看见了几株老茶树。“这也是很老的茶树了。”至今，仍有大量野生古老鸟王茶树在云雾山中生长繁衍，是中国十分罕见的优良茶种，贵定有千余年古老茶树群，是贵州乃至中国茶史的“活化石”，印证了贵定是贡茶的发源地之一。长在鸟王村的野生珍贵茶树，量少、丽质，均被慕名而来的订购者以每公斤2000元以上的高价抢购走。2010年，在全国首次茶叶区域品牌评估中贵定云雾贡茶值1.64亿。

云雾镇纪委书记莫文芳陪同我们采访，她一边看着老茶树，一边回想起，在镇政府所在地附近的平伐村居住的父母，也把外来茶树砍掉了，慢慢地替换成鸟王本地品种。

从2007年开始，种植鸟王种在村里开展，以“差异化”品种和产品为取向的外部茶市场激发了鸟王村民种植的热情，近几年，大面积选育本地鸟王茶品种苗。记者想走在老茶树林里，看到扦插的苗一排排整齐排放在用大棚覆盖的苗圃里，等待发芽、生根，就移植到茶园里种植了。

鸟王村坐落于中国苗岭主峰的云雾山东麓，全村586户，人口2847人，有12个自然村寨，20个村民小组，是一个苗族聚居村，十二个村落之间是以层层梯田相连，在各个村落的背后坡有连片的家庭小茶园经过几十年的开发，现全村有茶园6000多亩，户均茶园达6亩以上，较多人家可达30亩，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茶叶经济专业村。

贵定鸟王村“三百工程”项目建设以来，在村里建立3个示范基地，面积450亩，覆盖123户农户、1000多人，投资15万元开展茶业技术培训、有机肥的科学施用等活动。

在政府及各界的扶持下，鸟王村的茶产业日新月异，逐步变成云雾镇茶产业发展核心区，而对于鸟王村传统物种的捡拾将重构贵定茶产业的未来。

“大海之花”守护千年的文化传统

有研究表明，鸟王村这支苗族来自东海之滨，后沿江西，粤西入黔，先在窑上茶山居住，后又北迁移到云雾山主峰之下世代定居。

如今，海葩苗分布在贵州贵定县、龙里县、惠水县的部分乡镇，总人口约为万人，是苗族支系中人口最少的一个支系之一。

70岁的苗族退休教师雷作卿说，在当地流传着一个古老的舞蹈——芦笙长鼓舞。舞蹈中的《恨古歌》是老人们代代相传的古歌，记录了海葩苗的历史。

相传，一对名叫麦伊、麦冉的姐妹俩，是海葩苗的祖先，她们从大海边飞来，身上带着海葩。由于具有腾云驾雾的本领，人们就称她们为鸟王。她们最后在云雾山下安家，把这里称叫鸟王寨。

“蓝色海水白浪花，来自海边带海葩”，这是海葩苗的山歌，记录了他们来自何方。海葩的汉译是“大海之花”。鸟王村的妇女身着海蓝色的服饰，背上配有集海贝、银饰、蜡染、刺绣为一体的“背牌”。

这个神秘的图案是这个支系苗族互相识别的标志。今天，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坚持制作用海贝装饰的背牌中央那个神秘的刺绣图案，海葩苗族仍然在继续编织身上的背牌，以此文化符号来在族群里识别彼此。

“相传由于战争连连，海葩苗祖先在战乱中被迫分离，临别之际，他们以这个图案为记，叮嘱后人，以后凡遇到妇女背牌之中有这样的图案的人，就是自己的族人。”陈文科从小学的寨门走出时，和记者说话，他身穿印有英文的时尚T恤。

陈文科今年44岁，黝黑的皮肤，魁伍的身材，是当地小学的后勤人员。他的父亲就是村子里的鬼师，自己就子承父业变成了鸟王村有极特殊的身份“鬼师”。在鸟王苗族人的传统社区结构里，鬼师是阴阳相通的人，可以采取占卜等方式，能驱还鬼神、消灾免祸的司职者。按当地的习俗，陈文科和另外两个兄弟也必须要学会这套本领。最让他难忘的是，在办丧过程中，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要请出所有祖先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他要背出所有来到鸟王村已逝祖先的名字。“成千上万个人的名字，我都得准确背出来”。这种本领全是靠时间积累。

每年清明前夕，当地人就会选择吉日举行一年一度的采茶祭祖仪式，通过鬼师问卦，以决定首先采摘哪座山的茶叶为吉。“先走哪方采茶好，祖先指路要看它(指卦象)”。

有一个魔王来侵犯麦伊、麦冉的姐妹俩，她们藏身在一对长鼓之中。后人为了感激长鼓救助，就按这对鼓的长度制作新鼓。长鼓分为公鼓和母鼓。海葩苗的每个房族都拥有自己的长鼓，平时放置在家里，一有重大的活动即请出，众人围着长鼓和着节拍吹芦笙，并伴以长号铜鼓，众多妇女双手相牵围着长鼓，起伏跺跳，原始古朴，厚重有力。长鼓在更多的时候是海葩苗在亲人过世，办丧时所必须的器物。雷帮杰说，办丧事的很多环节，都需要长鼓助阵。至今，当地仍然保留着杀牛祭祀的习俗。但凡有人去世，必须杀牛，尽管耕牛昂贵，但当地人认为惟有长鼓的鼓点带着逝者的灵魂，用牛角顶破天门，才能让灵魂找到归去的路。

随着现代文明的进入，当地的年轻人已经不再相信鬼师的作用。这一点陈文科深有感触，他说，现在叫他去消灾打卦的人，大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这让他多少有点失落，其实他本人也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是有老人请到，如果自己不去，会被认为是骄傲”。

口述

还是本地茶好

雷帮杰(64岁，鸟王村关口寨村民。)

说到鸟王茶，有根据、来历和味道。

我家有二子、儿孙，各自组成家庭，四家共计种茶20多亩。早年大家都种本地茶，后来种福鼎茶，现在大家又开始种本地茶了。

想起这个来，原来完全是本地茶，可是本地茶产量上不来。福鼎茶要胖一点，产量大，早出产，泡出的茶汤呈黄色。本地茶，长得晚，出茶晚，泡出的茶汤呈黄绿色，量虽上不来，但是质量好、味道好。本地茶比福鼎茶晚半月之久，这种经济社会，以钱为主。农民好，也要讲经济效益，想着东西都快卖出去。从这些方面来说，茶卖得贵一点当然好，但是随便怎么贵，长得太晚，拿到市场上也不值钱，要抓“早”，抓本地茶。

还是本地茶好。

村里发展本地茶，用老茶树扦插树苗，一般村民有10亩茶地，已经把4亩地上的茶换成了老品种。也就是说，如今鸟王村的老品种占了40%。

本地茶慢慢已经改到一半，剩下的一半慢慢移植。

本地茶价格高，福鼎茶卖500元一公斤，本地茶要2000元以上一公斤，悬殊两倍。

这些茶叶专家很负责，他们和鸟王茶有很深的感情。他们经常来坡上转，选上那个坡的茶就精心指导种植。哪里出好茶，哪里不出，“不晓得有哪样讲究，只有他们晓得哪里好。”工作，有人负责，有人不负责，有些讲数量，有些讲质量。他们用心做就找到了。

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太搭理老茶树。现在，剪老茶树的枝来扦插，也对老茶树有很大影响，甚至伤害老茶树。被剪的老茶树就不能叫老茶树了，我们都舍不得。现在，村里留一个地方的茶树来做扦插用。

以前的祭祖仪式，清明节的时候，把老老的照片拿出来，一碗酒、饭、一些猪肉。现在政府重视民族文化，每年都举行盛大的春茶采摘祭祖仪式。

讲起来鸟王村的历史很久。从我们这辈往前推30三十代人了。老人说，“我们从平塘县搬来的”。

听说几百年前，村子里拿茶叶去上税的。后来，祖先从这里走路到很远的地方去沿山上公粮，

8个老者去，走到沿山要一天到一天半的时间，随身带着棕叶包饭和用来咀嚼的坡上“树叶”。到上公粮的地方，排队上公粮的老者拿叶子来咀嚼解渴。“你们在吃什么叶子？能不能给我吃一点？”收公粮的人问。老者抓点来，拿开水泡。那人吃了两三口，不觉得累了。即刻收了老者的公粮，后来不知为何就演变成用“树叶”上公粮了。

听老人讲，对面就叫茶山，太阳火辣时，去采点叶子来嚼，嘴里回甜，也提神。以前不晓得那就叫茶叶。后来，茶叶被拿到坡上发展，开始大面积种植。

“以前鸟王村的那块‘仰望贡茶碑’记录了村民以茶上税，后来拒绝上税、抗税的历史。一个文化局的干部来找我们打探多次，我才带着他砍开杂草，找到大家眼里的那块‘石头’，才知道是被藏了好久的宝啊，上面记载的历史对我们的茶叶发展很重要”。

他者叙事

贵定茶产业发展“三步曲”

叙述者：金中华(鸟王村人、贵定县云雾镇经济发展办主任)

在大力繁育和推广本地茶树种植的同时，引进外地人才参与投资开发，在鸟王村内办好茶园基地和加工企业，是实现“鸟王茶”这只“土凤凰”变成“金凤凰”，并走向高端市场的关键。

要让屡获金奖的贵定云雾贡茶走向世界，必须打出自己的品牌。我们先后摘取“中国苗岭贡茶之乡”、“贵州最美茶乡”，这是云雾贡茶的国字号品牌。2006年以来，“贵定云雾贡茶”已注册有“翘首”、“黔枝御叶”、“山中情”、“贵爽”、“黔星”、“品御春”、“苗阿恩”、“贵茅”、“苗云”、“益英杰”等商标。“贵定云雾贡茶”参加国内国外及世界绿茶评比中，先后荣获30多项金奖，获“贵州最美茶乡”、2011年消费者最喜爱的100个中国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2010年，“贵定云雾贡茶”已获国家农业部批准农产品地理标志保护认证。县政府授权县茶协申报注册“贵定云雾贡茶”商标，制定“贵定云雾贡茶”市场准入制度和“贵定云雾贡茶”商标管理使用制度。

让贵定云雾贡茶飘香四海，终是贵定人民的希望，而一业兴也将会带来百业旺，做强贵定云雾贡茶必将会带动其它产业的良性发展。贵定全县目前有种茶农户13866户，茶叶加工企业47家，8家获QS认证的加工企业，茶叶专业合作社13个，茶叶协会3个，发展茶楼、茶庄42家。到2012年发展到28家，然而这些茶叶加工房只能为其它地方其它品牌进行加工，即做贴牌生产和加工的业务，却没有实力创自己的品牌，拥有自己的市场，这对于发展贵定云雾贡茶是极不利的。因而在今后三五年内，政府要在扶优扶强扶大的政策中拿出有效举措，引导各小茶叶加工户进行联合。按照“集中力量，整合资金，推动发展”的工作要求，加强项目资金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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