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武夷岩韵

但凡爱喝茶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接触过武夷岩茶,一开始喝的时候,总会皱着眉头因浓郁得苦了。勉强吞咽下去,泛上来的甘香甜润不由得让人诧异它的活性和变化性。这种过程,我们姑且将它概括为岩韵的一种表现吧。
如果仅仅是这样看待岩茶的话,则是有点粗犷或者说是浅薄了。唐代徐夤诗云:臻山川精英秀气所钟,品具岩骨花香之胜。武夷茶之岩韵,正如徐夤的感慨:唯有这将大自然山川精英融汇一体的茶,才能在品味之时,有了岩骨之厚重滋味和香气的馥郁了。可见古人对岩韵的最早理解就是岩骨花香了。这四个字高度概括了岩茶在滋味和香气上的独特之处。我们通常容易理解花香,是指茶叶冲泡时散发出的隐隐香气,而对于岩骨,则有些摸不着北,不知所指。有些茶友只爱香茶,以香高论茶质;又有些茶的爱好者,不屑于茶之香的表达,一味地追求茶之味的厚重。我认为,这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相偕相隐的。
首先,我们来解读花香。花之香,细腻、柔和、幽长,所以让人陶醉。在茶中,香气分清浊两种,不是越香的越好,而是香要轻扬为上,重浊为下。范仲淹《斗茶歌》中就说:斗茶香兮薄兰芷。兰花是花中君子,其香号称王者之香,以清幽而闻名,范仲淹却说茶香要比兰芷之芬芳香气更细腻和绵长。所以岩茶之香最妙处要清、要纯、要幽、要似有若无绵长细腻。这样的茶之香极为难求,不是每样岩茶都能达到如此的高度,对于一般的岩茶,有花香且馥郁即为不差的了。
再说岩骨。这是什么味道啊?汤水之中又如何去咀嚼这骨味呢?我们仍旧借用《斗茶歌》中对滋味的要求:斗茶味兮轻醍醐。醍醐,是类似酥油奶酪一般的物质,挑一匙到嘴里,醇厚而易融化。范仲淹认为岩茶入口,既要浓醇厚重,又要能够快速地在舌间、两腮化开,产生生津和回甘的舒适感,这就是轻醍醐的意思了。一泡好的岩茶,仅有香气是不够的,哪怕香得不得了;仅有滋味也是不够的,再醇厚香滑也会让人感觉缺少一点什么似的。正如一位满腹经纶的才子,还得要有点人才,要有点口才,方能展现其内在。好的岩茶,要有花香,幽而绵长即可;要有滋味,浓醇且入口即化,才能将武夷岩茶之韵完整地表达出来。 常能回想早期读梁章矩之《归田琐记》中,把武夷岩茶之风韵归纳为活、甘、清、香。当时,觉得这四字已把武夷岩茶之精神表达得淋漓,实是妙语。多年来,走过无数地方,品山鉴水识茗品,蓦然发现,但凡是难得的珍品茶,都具备了这四个要素。如若不然,则只能算是好茶而非珍品了。尤其这四个字之中的活字,最是神来之笔,只能用心去感受茶在口中的交集和微细的变化,用语言都无法更好地去表达。所以说在某一种角度上,岩骨花香是岩韵的内质表述,是武夷岩茶的基本内容,而武夷岩茶具备了清、香、甘、活的风韵,确实是茶中的珍品了。
常听到有喝了一段时间岩茶或者对岩茶感兴趣的茶友,会被所谓的正岩、半岩或者名岩、丹岩之类的划分产生疑惑或者困扰。在古老的武夷山,历来都传有老茶人能够品上一口岩茶,便说出它产于哪片山,哪块岩的故事。我很相信故事的存在。那是多年喝茶经验的累积。但我不赞成以正岩、半岩诸如此类来划分岩茶的好坏标准。我认为一泡好茶,它应该由五个方面构成:一是品种的优异性。我国在上世纪60年代就获得了茶叶无性繁殖的成功,将一些优良选育的好品种大面积的扦插种植,使其产量化;二是土壤的结构。陆羽《茶经》云:上者生烂石,中者生砾壤,下者生黄土。好茶应生在烂掉的石头上,即指的是风化岩土壤。武夷碧水丹山,属第二次地壳运动形成的天然风化砂砾壤,正是茶叶所需最佳的土壤结构;三是特殊的微域气候。这很重要,尤其重要。我们常说:东边日出西边雨,这就是微域气候。它包括年平均温度、相对湿度、降雨量、漫射光等等。这些都是构造茶之韵味的重要因素;四是精湛的制茶工艺。任何茶都有它本身的特点,掌握茶的适制性,要因茶制茶,充分展现茶的特性以及生长环境赋予茶的灵性;第五点,也是最后一点,即高超的泡茶技艺。要想品到一泡好茶,在器皿、水、茶的放量和浸泡时间的掌握上,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所谓器是茶之父,水是茶之母,茶遇水而发都告诉了我们这个道理。
所以说,各个区域的茶,哪怕品种一样,味道却都有差异,不仅仅是因为土壤的些微不同(尤其武夷山属武夷山脉的一部分,各个区域的土壤结构基本一致),更大的因素是因为各个区域的微域气候不同,形成茶叶生长环境的不同,使茶表达出的香气、滋味也各不相同。在此,借用我一位老师写的碧水丹山的藏头诗来供大伙一品:
碧绿丛中摘嫩芽,水清味美润千家。丹崖幽谷玉茗好,山气留香入紫砂。
读了这样的诗,清雅淡然,茶韵无穷。所以,在全国这么多的好茶中,我独爱武夷岩茶。因它源于自然,又将自然之精华集于一身。于一品一啜中感受山水,感受茶给我们的启示,给我们心灵的填充让我们的生活,每天都有着武夷岩茶的伴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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